──當你單獨時,你全部是自己的,有了一個伴,只剩半個自己,並且作伴的品行愈次,所剩愈少。
1
結束晚班並回到家的西木野真姬,看到絢瀨繪里雖然躺在床上,但房間的燈還是亮著的,她就沒那麼顧慮地大方發出各種聲音。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突然沒了溫柔讓繪里還沒入睡,真姬洗好澡並拿著毛巾一邊搓揉自己的頭髮走進房間時,看到的是還睜著眼盯著天花板的繪里,讓她不禁心臟漏跳了一拍,以為對方呈現了假死狀態,好險還有看見身上棉被的起伏。
「妳在幹嘛?」
擺明就是發生了什麼事情而且非得等到自己開口,繪里才會遲遲不入睡,真姬坐上梳妝台前開始保養後才詢問了除上的繪里。
「發呆……」
繪里也沒有轉頭望向一旁的真姬,她仍然盯著天花板開口。
「只是發呆?」
「嗯。」
「少騙人了。」
真姬一邊在臉上塗抹著什麼,幾乎是面無表情,語氣又沒什麼起伏地反駁繪里,其實她根本沒怎麼在乎。
「嘛……就是事情突然有了進展,又好像在白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呢……」
繪里還是望著天花板,語氣有一種飄浮不定的感覺,讓真姬轉頭向她瞥了一眼。
「沒有人知道,所以才要你們去解決的啊。」
雖然不怎麼看好繪里當偵探,但如果不是推理而是有實際行動,又是以警察顧問的身分行動的話,真姬便很乾脆地將寄託放到了繪里身上。
繪里沉默了一下,直到真姬的臉部保養結束了以後,她才緩緩轉過頭望向要爬上床的真姬並開口。
「真姬相信我的判斷嗎?」
被這麼一問,掀開棉被,一腳已經爬上床,另一腳還踩在地上的真姬就保持著這個姿勢停頓了幾秒。
「妳在說廢話。」
真姬用著平常的表情,盯著繪里說出來後鑽進了被窩裡,然後直接將身體挪到了繪里的懷中。
圈住真姬之前,繪里伸手去按掉了牆上的開關,在房間變得一片漆黑之前閉上了雙眼,嘴唇就像是會自動尋路般吻上了真姬的額頭。
「不過我現在還什麼判斷都沒辦法做呢。」
入睡前,繪里就像在說夢話一樣呢喃,讓懷中的真姬不禁向上伸手捏住了繪里的臉頰。
「笨蛋。」
從繪里的胸膛抬頭,真姬在黑暗中睜開眼睛看著繪里的輪廓,輕輕吻上了她柔嫩的雙唇──並咬下去。
要是西木野真姬不相信絢瀨繪里的判斷,那麼就等於不相信絢瀨繪里認為可以跟自己一起攜手共度未來的這其中一個判斷,所以她當然永遠相信她的伴侶。
「我期待。」
「什麼?」
「晚安。」
「欸?」
突如其來被真姬坦率地告白,繪里不禁睜開眼看著模糊的真姬,但她已經鑽回了自己懷裡。
臉頰在黑夜裡染上了微紅,到剛才為止還有點消沉的繪里微微彎起了嘴角,緊緊抱住了她最愛的人。
「這樣子怎麼睡啦!」
不過由於抱得太緊,最後真姬一把推開了繪里並翻過身朝著另一面,然而繪里可沒有放過她。
面對面擁抱的姿勢可是什麼也碰不到,從後面抱住真姬,能碰到的地方可多了。
2
即使前一晚與戀人有了個愉快的夜晚,絢瀨繪里今天的臉色還是有點不好,但也不是憤怒的嚴肅面孔,而是害怕的蒼白臉色。
身為前任法醫現任醫生的女朋友,繪里本身也是個崇尚科學的人,然而她有一個弱點永遠無法改變。
就是害怕靈異現象。
當然,她覺得這次牽扯的案件,應該不是什麼靈異現象,所以她們出發前往調查了──曾被上原良太、北浦杏子、橋口禮美、今川將輝以及朝日紗夜五人霸凌致死的女孩──三友智滿。
提供情報的也是他們六人的同學,小早川奈美,不過卻因為小早川跟他們沒有太多接觸而無法提供更多消息,所以繪里出動了津島善子。
「不行,沒有任何帳號,連新聞都沒有,明明是跟我們差不多年代的……」
結果換來了善子一句無奈的回答,不過這只是關於社交網站以及當年的新聞罷了,畢竟要做一個大搜查可不是那麼快的事情。
繪里相信小早川的所言,就是三友智滿已經死了,所以她不會是這幾起殺人事件的兇手,也不可能有什麼靈異事件,只是她直覺這整串事件跟三友智滿有些什麼關聯。
或許兇手不是現在所懷疑的朝日紗夜以及橋口禮美,而是充滿復仇心的三友智滿的朋友,繪里就是想往這點前進。
本來圍繞在五人之間的「好友」線索,一口氣晉升到了「共犯」線索,繪里的直覺告訴自己,一定要查清楚。
「出、出發!再次動身前往他們的母校!」
繪里坐在駕駛座,有些不肯定地開口,至於旁邊依舊是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在這裡的松浦果南,她以為她們只是律師。
「說是再次……上次也只有繪里前輩去吧?」
「不過丸子覺得這樣也挺好玩的滋啦。」
相對於果南的吐槽,坐在後座的國木田花丸倒是興致滿滿,本來想脫口而出把這個當成員工旅遊,但地點還在東京裡,所以她就吞回去了。
花丸因為身形嬌小又有無法忽視的某個重點部位,也沒什麼體力,如果要打架可能都是她先輸,所以繪里通常不太帶著她出來辦律師以外的工作,但是這次──自己怕鬼、果南怕黑的情況下──只能帶著天不怕地不怕的花丸一起前行。
她們所前往的國高中六年制私立學校──私立上風學院──位居距離秋葉原約一小時車程的世田谷區,雖然算不上名門貴族學校,但會選擇就讀這所學校的家庭也可以說是相當富裕了。
繪里對這間學校還不怎麼理解,她沒有事先做太多的調查,因為她交給了坐在副駕駛座的果南,要她在這一小時的車程內好好瀏覽學校的歷史以及沿革。
「看好了沒?」
「說有特色也是有特色,沒特色也是沒特色吧……」
操控著腿上的筆記型電腦,果南把學校的全部網頁都看過了一遍,也上網查了風評,就是沒什麼可以特別提出來的重點。
早就預料到如此無聊的結果,繪里並沒有因此挑眉,不如說一點都不特別或許才是最好的,不然就不像上次那樣可以輕易地進到學校裡面獲得許可隨便調查。
「那些很貴的學校會有的獎學金制度也都有啊……就是個很普通的有錢人學校吧?」
沒有繪里的允許,果南擅自將自己的功課告一個段落,她關上所有網頁,給了繪里一個與她的評價一樣普通的結論。
「嘛……果南學姊的任務其實是等下進到學校,誇獎給那些教職員工聽吧?所以才要好好熟記呢滋啦。」
「欸?」
「就是這樣。」
「欸欸欸!?」
錯愕了五秒後,果南一臉哀怨地再次打開了剛才的瀏覽紀錄。
3
「是誰下了這麼愚蠢的指令……」
園田海未看著辦公室裡唯一的一張白板,上面寫著也貼著許多資料,雖然說出了這種話,表情卻不像在是責罵任何人,而是相當無奈又懊悔的感覺。
至於在座的其他人,除了與之同輩的高坂穗乃果以外,都是面面相覷,要說為什麼的話──
「嘛……就是海未醬的說……」
穗乃果無畏地把大家想說的話說了出來,換來了站在白板前的海未身體一震,搞得所有的後輩以為大事不妙了。
「啊啊……我真是笨蛋……」
然而她們沒想到的是海未會如此簡單地承認了自己的錯誤,看見海未是帶著懊惱的表情轉過身來也讓她們鬆了一口氣。
海未看著桌面雜亂的報告,不禁搖搖頭讓自己冷靜下來。
「吩坦尼貼布可以隨意購入,不少藥局都有販售,沒有會員制的店也不少,更別說會在櫃台設置監視攝影機的藥局了……我這都做了什麼?」
簡單地概括了自己這次的失敗,海未的問題不是真的要人回答,而是深刻的反省罷了。
為了鎖定犯人,她們採取了最基礎卻也最麻煩的手段,就是在東京一間一間檢查各大藥局,至少海未在差不多搜查完兩個區以後就中斷了這個行動。
畢竟還有個原因就是──也沒人說吩坦尼貼布只能在東京購買得到。
不過這個搜索行動並非由秋葉原警察署第三刑事組的人員執行的,她們不過是負責統整,真正的任務還是跟蹤以及保護。
「抱歉,我有點煩躁。」
「大家也跟海未醬一樣喔!不然我們怎麼會服從!」
看著好友的自暴自棄,沒能適時阻止她的穗乃果也出聲安慰了她,在座的後輩們紛紛跟著點頭。
眼看應該是兇手的人就在眼前卻沒有任何證據;以及能夠肯定下一個受害者的同時卻又無法保護她,這讓第三刑事組陷入了膠著狀態。
「總之,最有效的方法還是持續跟蹤橋口禮美以及朝日紗夜,將她們設定為嫌疑人的同時,也是下一個可能的受害者,但也不排除兩人為共犯的可能性。」
冷靜了一下之後,海未再次恢復了冷冽的神情,她看著面前的所有人下達了最新的命令。
「了解!」
所有人對於這個決定沒有任何異議,開始收拾了桌上到最後也沒派上用場的調查資料,海未則是轉身清理起白板。
看著大家帶著疲憊的面容,以及開始讓人感到擔心的海未,渡邊曜的心裡倒是升起了一個困惑。
為什麼現況好像沒有人去接觸自己和高海千歌曾經報告過與朝日紗夜有接觸的東條希?
還是已經私底下談過了,然而什麼線索也沒有所以沒有像組員們報告?
不管怎麼樣,此時的曜在心裡偷偷地描繪了讓自己的戀人向希套出情報的計畫,當然,雖然想要確切的證據,但如果什麼事都沒有事最好的了。
抱著這種想法,曜和黑澤路比以及千歌一起整理好了資料以後,再次與穗乃果一起離開了辦公室,展開她們的跟蹤行動。
4
絢瀨繪里帶著松浦果南以及國木田花丸試圖進入私立上風學院,沒想到不像上次那樣輕而易舉地就說服了裏頭的教師,她們這次被拒之於門外。
畢竟手頭沒有真正關係到需要調查學生資料的案件,想了解的人物又是超過十年之前的畢業生,她們因此沒有任何正當理由可以進入學校。
她們就這樣眼巴巴地望著不為她們開啟的校門,但是也不打算用任何強硬的手段進到學校裡,而是改變了目的地。
其實進到學校能夠調查的事並不多,最主要的目的是獲取在校已久的教師口頭描述,不過對於霸凌事件,如果校方有意隱瞞,繪里認為是不可能套出口的。
既然無法獲取口頭消息,繪里早就有請津島善子獲取一些正常管道絕對無法入手的資訊──就是三友智滿的個人通訊錄。
死去的三友智滿不是轉學離開的話,她的資料確實還留存在該學校的資料庫裡,所幸也是所資源豐富的學校,才會有完善的網路數據。
然而這也都是十幾年前入學時所填寫的資料了,繪里她們現在要前往的便是通訊錄上所記載的地址。
「通常被霸凌者會選擇自殺,無非不是受到了旁人的漠視,所以要不是她沒有告訴家人,就是家人也不理會她……我們得再次做好被拒絕的準備。」
繪里開著車,一邊向車內的果南和花丸說,換來了兩人的些微皺眉。
「假設家人有積極想解決,那肯定會在孩子自殺前幫她轉學的,除非遇到了什麼困難……可以假設的事情太多了,家屬也有可能為了離開傷心之地早就搬家了。」
繪里又繼續說出了她的看法,這回換她自己皺起眉頭,畢竟她也不想這趟路只是單純地開車兜風。
「如果是積極解決卻得不到校方的幫助,那三友小姐的家人,事到如今應該也很有嫌疑吧?」
雖然辯論以外不是自己的本職,果南也跟著說出了想法,她甚至沒意識到自己也開始加入了偵探遊戲裡。
「唔……確實很有可能呢滋啦,例如那五個人對三友小姐的家人抬不起頭,所以不會拒絕見面或是接觸?心裡抱著後悔的心情……不會去想到三友小姐的家人想殺了自己滋啦?」
聽到果南的想法,就連花丸也跟著推論了下去,但是繪里對於她們的推測並沒有太多反應。
「策劃了十幾年的完美復仇也是有可能的,不過不太合理,除非三友小姐的家人是跟蹤狂,不然怎麼能知道今川杏子那天去做了羊膜穿刺?這還真是等得非常久的復仇了……」
回應果南和花丸的猜想,繪里說著的同時還在想三友家族是否有糖尿病等疾病史,因為現在設定的兩個嫌疑人確實是跟胰島素完全沾不上邊,讓她們都很頭痛。
「話說……不能請黛雅或鞠莉找找有沒有三友家庭與上風學院或是其他五人家庭的和解案之類的嗎?如果被和解或是根本沒有走上法律程序,那就真的有嫌疑了對吧?」
「妳想讓她們幫忙的話也是可以,但是她們不是忙碌的大法官和檢察官嗎?要去把十幾年前某一天的和解案或是根本不存在的東西找出來,或許我們還會先解決事情呢……」
果南繼續著不自覺陷進去的推測裡,也開始往與自己的專業有關係的地方想,然而繪里委婉地否定了她。
「我們不應該擴大嫌疑人範圍的,或許三友小姐的家人有牽涉,但是我們這次來的目的,是知道那五人還有什麼深刻的關聯性。」
「說的也是滋啦……」
這麼說的三個人,明明也不是警察,也開始不太像律師了。
5
「是嗎?我知道了,我會找時間問問看的。」
櫻內梨子在上班的空閒時間接起了來自渡邊曜的電話,面無表情地對著放在耳邊的手機回應。
「那曜醬……上班專心一點呢。」
『欸欸?我很專心的啊!』
接到戀人的電話並不難得,回家也見得到對方,所以梨子並不留戀這種時間打過來的電話,間接地表明了她沒有要多說幾句的意思。
「現在不就是在偷懶嗎?」
『那梨子醬也是囉!』
「我要掛電話了……」
畢竟梨子也確實是在上班時間接起來的,聽到曜這樣回她,她便立刻結束了通話。
掛掉電話後梨子看著手機螢幕上顯示的時間,猶豫地看向了門邊。
曜打來拜託梨子去詢問東條希關於朝日紗夜的事情,雖然病人的資料本該是一切保密,但是這種情況下希不可能不告訴她們。
只是她不知道希今天什麼時候才有空,即使關係漸漸變好,也不是那種會互相知道班表的程度。
現在打院內電話過去詢問對方又怕再次打擾到她與病患的診療時間,所以梨子只好打開了電子信箱,發了一封院內信給希。
梨子沒有提及自己為什麼要找她,只不過是問了希有空的時間,也要順便看自己什麼時候有空。
但她怎麼樣都沒想到的是,希很快就回信了,而且還說要自己過來找梨子,讓她緊張了一下。
一直以來都是預約比較少的梨子去打擾希的診間,沒想到也會有希來音樂治療室的一天。
沒有過太久,希就真的來到了音樂治療室。
「呀──梨子醬。」
「希前輩,今天沒有什麼患者預約嗎?」
「現在是咱的休息時間啦──」
意即還是跟往常一樣有不少病患預約,讓梨子感到了一些罪惡感,因為她也不是要跟希閒話家常的。
「這、這樣好嗎?占用到希前輩的休息時間……我都還沒跟妳說目的……」
所以梨子乾脆早點把自己感到抱歉的部份說了出來,反正她從曜的電話裡也沒有覺得這件事特別緊急,要是真那麼有問題,怎麼會是讓梨子來問?
「嘛……沒關係的呀,說什麼都好,咱就想跟梨子說說話呢。」
注意到了後輩的顧慮,希溫柔地露出了微笑,並且擅自坐上了治療用的躺椅上。
得到了希的允許以後,梨子便將椅子拉過來坐在希的旁邊,讓治療室裡播放輕柔的音樂,不打算浪費時間,她直接切入了話題。
「就是,希前輩有個患者叫做朝日紗夜嗎?」
聽到梨子這麼問,希挑眉了一下,但是她並沒有任何疑慮地回答了梨子。
「哦?有是有,咱不說她是病患,就是喜歡找心理醫生聊天來釋放壓力的人唄?」
希的回答讓梨子立刻明白,除了自己以外,似乎還沒有其他人向希詢問這件事,不然她應該是會別有意思地微笑才是。
「所以……是心理狀態沒有問題的人嗎?」
「咱覺得只要是人,心理狀態多多少少都會有些問題吶──所以不能這麼說唷?不過梨子醬為什麼會提到朝日小姐呢?」
梨子想拉長話題卻不知道用什麼樣的語句才好,所以又讓希再次挑了眉,這次她也總算反問了回來。
「那個……希前輩什麼都沒聽說嗎?從海未前輩、或是繪里前輩那邊?」
「唔……?繪里親是什麼都沒說,而且海未醬更不會跟咱說啦?發生什麼事啦?是曜醬拜託梨子醬問我的唄?」
明明應該已經確信自己是第一個問的人,梨子還是好奇地問了希,換來了希的歪頭,也立刻被希戳破了。
「是的……聽曜醬那樣說,我以為她們報告上去的話,前輩們應該會直接找希前輩的。」
「嘛,其實咱們見面或聊天的時候呀,很少提工作的,更何況領域不一樣呢……但是究竟發生了什麼?梨子醬可以告訴咱嘛?」
「當然可以,就是為了和希前輩交換情報所以才找妳的。」
知道希願意透漏朝日紗夜的訊息以後,梨子鬆了一口氣,她不再畏畏縮縮,兩人開始了彼此的情報交換。
6
津島善子今天沒有什麼心情工作,特別是繁瑣的搜尋作業,這會讓她感到更煩躁,所以她難得在平日的午後,窩在沙發上無神地看著不斷傳來笑聲的電視節目。
電視裡究竟在播什麼內容,善子一點也沒有看進去,甚至不會跟著搞笑的地方一起笑出來,她的心神全在思考一件事──說是思考也不太對,只是一直反覆想著沒有原因也沒有結果的事實罷了。
──我喜歡黛雅。
──黛雅……
──黑澤黛雅……
腦裡全是喜歡的人,想著她與自己互動過的每一刻,想著她的臉、她的聲音,在心裡無數次告白,但本人卻只是窩在沙發上。
善子覺得自己快不行了,明明做過決定就保持這樣也不錯,但她還是好想說出來。
可是說出來又怎樣?她總有種對方其實早就知道的感覺,然而卻也不會和自己更進一步,所以那不就是對方也傳出了要保持原樣的訊息?
是什麼讓自己快要崩壞的?
是善子發現了她並不知道關於黛雅的太多事情,好比說黛雅在加班時間可以出來吃晚餐。
想要更了解對方的心情卻只是化成了無數思念,讓善子覺得有點難受。
『叮咚』
偏偏就在這時候,手機發出了通知音效,還以為是絢瀨繪里又來拜託自己什麼,沒想到卻是黛雅傳來的訊息,這讓善子差點把手機往電視的方向丟過去。
不過她只是手滑讓手機掉到了地板上,心疼了一下不知道受損第幾次的保護套,善子的心跳代表了她又驚又喜的心情,她小心翼翼地打開螢幕,確認黛雅剛剛傳來的訊息。
是一個問句,而且是會讓善子的心情瞬間變得很微妙的問句。
『今晚想吃什麼?』
伴隨著無數的小花在心裡蹦出來的同時,善子也覺得心臟狠狠地揪了一下。
善子擅自把對方的行為當作是對待妹妹的舉動,所以無奈地點開了黛雅的訊息。
「黛雅煮的都好。」
本來也想回一些開玩笑的菜單──漆黑迸裂細捲──墨魚義大利麵之類的,善子沒主見地這樣回覆了黛雅。
畢竟這種問題擺明就是黛雅會回來煮晚餐,輪不到自己煮一頓豐盛晚餐給黛雅的餘地──反正也不是很會煮,所以既然對方有這種意思,那就完全按照她所想的。
當然善子不會知道黛雅其實非常想要個明確的答案,她想知道善子想吃什麼,對自己有什麼要求,顯然地她們又擦身而過了。
『那我今晚煮什麼都請不要抱怨呢。』
黛雅並不知道她傳訊息來之前與之後,善子的心情,隔著螢幕帶著一些開玩笑的意思回應她,讓善子只好敷衍地回了個「OK」的貼圖。
就裝做自己忙著在工作吧──善子心想,所以她關掉了電視,拿著手機離開了客廳,又回到了只有冰冷螢幕與鍵盤的房間裡。
雖然不是想工作的心情,但她還是可以慢慢搜尋、慢慢瀏覽,反正現在也挺無聊的。
於是她打開了私立上風學院的地下討論版。
7
絢瀨繪里感到慶幸的是她們順利找到了門牌是「三友」,而且似乎還有人在居住的公寓。
這是棟房租看起來算便宜的公寓,外觀雖然稍顯老舊,但是沒有進到裡面的話,繪里還是無法輕易下評論。
她們抱著忐忑的心站在三友家門前,由帶頭的繪里伸手按下了門鈴。
明知道如果對方願意接受訪問,就是一件撕開他人過去傷疤的事情,繪里還是沒有退縮。
不過繪里其實沒有料到平日的白天,會有人來應門。
對方不僅沒有透過可以對話的門鈴詢問來者是誰,大門也沒有扣上鍊條防止來者不善就直接敞開,繪里因此判斷住在這裡的三友家庭,並沒有在戒備著什麼。
但是當開門的婦人看見繪里、松浦果南和國木田花丸時,錯愕地楞了一下,或許也因為三人的面容都不像壞人,她的反應相當慢。
「請問是?」
雖然看起來不像壞人,三人都穿著正裝,還是讓婦人有些害怕。
繪里對這一幕設想了很多次,在這裡回答是律師的話該怎麼問到關於三友智滿的事情?拿出刑警顧問的證明是不是又會嚇到應該什麼壞事也沒做的老人家,但她兩個都說了。
「妳好,我是刑事警察特聘的顧問律師,最近發生了一點事,我們想和您打聽一些情報……」
婦人的眼睛盯著繪里掏出來的證明,再疑惑地望向她們三人,心裡確實就是跟繪里預想的一樣有點嚇到。
「是跟我沒關係的事吧?」
以防萬一,婦人還是向繪里確認,畢竟她根本沒有自己牽扯上了什麼麻煩的印象。
對於婦人的提問,繪里覺得有點尷尬,這就像是得站在門口揭人傷疤,但她還是這麼做了。
「沒關係是沒關係……是關於您女兒,三友智滿的事。」
「……什麼?」
果不其然,婦人感到了一絲絲驚訝與錯愕,但是從單純只是驚訝的表情來看,繪里又鬆了一口氣。
「不好意思驚嚇到您了,如果提起您的痛處,我們先道歉,但是請您務必協助我們……」
繪里雖然畢恭畢敬,卻也顯示出了她的急躁,就是想在對方拒絕之前先表示她們非常需要幫助。
婦人望著繪里和另外兩人沉默了些許,不過臉色沒有因此變得難看,即使感覺有點尷尬,她給出的答案還是讓三人開心了起來。
「好吧,請進來吧……」
婦人側身讓開了大門的通道,繪里向她點頭致謝,本來懷疑三友的家人會是嫌疑犯之一的果南與花丸則是突然有點訝異。
率先走進了屋內的繪里隨便看了下屋內的擺設以及模樣,是傳統的日式房間,過了玄關便是榻榻米,樸素不過算不上是清寒,也感受得到家庭的溫馨感,但不管怎麼說都太怪了──上風學院是有錢人念的學校。
三人被招待坐在應該算是客廳的地方,她們對著小矮桌正坐,看著婦人為她們各沏了一杯茶。
「謝謝。」
「……都過了十幾年了,怎麼這麼突然?」
在繪里向茶致敬的時候,婦人主動提起了繪里她們帶來的話題,而且非常直接。
「這該怎麼啟齒呢……直接說出來可以嗎?真的不會觸動到您的心情?」
繪里相信自己的直覺,她並不認為面前這位應該是三友智滿母親的人有牽扯到這次的案件中,但是也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始向她說明整件事。
「……沒關係的,我比較好奇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妳們會想知道?」
婦人看起來明明猶豫了一下,但是身為在座最年長的人,她倒是擺出了親切的表情。
「那麼我就直說了……您的女兒,三友智滿,是被同班同學五個人霸凌,所以自殺的嗎?」
繪里的直率讓一旁的果南和花丸也瞪大了眼,她們甚至不太敢去看婦人會有什麼表情,而是盯著一臉嚴肅的繪里。
只是婦人並沒有露出什麼悲傷的神色,先是疑惑再苦笑了起來。
「五個……嗎?智滿確實是自殺,那都怪我們做父母的不好……那段時期雖然覺得她哪裡怪怪的,問了也沒事,唉……因為不是被逼著自殺,校方當初保護了那些霸凌女兒的學生。」
「……什麼?所以就連您都不知道事情始末嗎?」
繪里先不去在意對方看起來沒什麼失去血肉的傷痛,而是對她好像不知道真相感到驚訝。
「我知道的,從小跟智滿一起長大孩子在事後哭著跟我說過了,我想……智滿的離去,對於當時只有十六歲的孩子更是打擊吧……」
婦人的表情看起來很是欣慰,好像在說還有人會為了自己女兒痛哭,她就沒那麼悲傷了。
「青梅竹馬?也是同個學校?可以告訴我您所知道的事實嗎?」
聽到婦人的這番話,繪里倒是感到了關於那名青梅竹馬些微的嫌疑,對方很有可能只是每天聽三友智滿的抱怨而不是知道真實情況的同學,但如果不是同學,就不可能輕易靠近正在連環殺人案之中的那五人了。
「啊……嗯,是的,跟智滿在高中的時候一起轉進上風的孩子,她們是同班同學,或許妳們去問她會更詳細?雖然這個年紀已經出社會工作很久了,她每年都還是會寄賀卡來,我有那孩子的地址跟電話。」
就憑這幾句話,繪里突然覺得訊息量瞬間多了不少,她擺出驚訝的神情,看著起身似乎就要去翻找賀卡的婦人。
「如果是智滿小姐的同班同學的話,我也知道聯絡方式的……可以請問她的名字是什麼嗎?」
繪里的語氣有些顫抖,已經站在櫃子前正要翻卡片的婦人大概是沒想到繪里知道其他同學的聯絡方式,這就停下手邊的動作轉回來與她對視。
「是紗夜呢,朝日紗夜。」
這個當下,在場除了婦人以外的三人,內心都只有那麼一句話蹦了出來──妳在開玩笑吧?
8
「大家好,我是朝日紗夜,因為父親調到東京工作,高中才轉進上風學院的,請多多指教。」
新學期第一天的班會,班導師要求所有人自我介紹,朝日紗夜的自我介紹也只比其他已經相當熟悉上風的人多了兩句話而已,也不是只有她一個人高中才轉進來,所以並沒有受到太多注目。
不過她的長相算是清秀,如果班上分成了一軍、二軍或三軍等,大多數人判斷她應該是能夠進入一軍的。
往後展開的校園生活,很快地也就證實了大多數人的猜測,她確實與班上最「有權有勢」的四人組混到了一起。
然而,同樣和她一起轉進上風學院的「青梅竹馬」,三友智滿就不是這麼一回事了。
「大家好,我是三友智滿(MITOMO TOMOMI),請多──」
「噗哈!」
話都還說完,三友智滿的自我介紹便被一個笑聲打斷了,那是一個看起來吊兒郎當的男同學──上原良太。
「還真是有趣的名字啊!」
「哈哈哈哈!」
被上原良太這麼評論,全班傳來了不少笑聲,讓三友智滿頓時滿臉通紅,她無助地看向朝日紗夜,然而對方的座位在前面,因此是背對著她,讓她突然手足無措。
「請多多指教……」
在笑聲底下,三友智滿只能微弱地說出她沒說完的話並快速坐下,等著下一個同學站起來自我介紹。
三友智滿並沒有在這時候就告訴大家她是特別優待生,然而因為她的家庭確實不太富裕,自己也沒有那種興趣,她並不會打扮自己,在周遭的人都已經會化妝的年紀,只有她一個人是素顏還帶著老土的眼鏡,給人一種非常深刻的書呆子印象。
在這種其實沒什麼升學壓力的學校,她們更重視的是社交,然而三友智滿不管怎麼樣,都無法跟上那些有錢人的話題。
她看到朝日紗夜被其他人圍繞,身為好友的她並沒有因此感到嫉妒,而是替她開心這麼快就交到朋友了──三友智滿只希望自己能夠把書唸好而已。
兩人並沒有特別告訴任何人她們是青梅竹馬,更是一起轉來的,就只是單純地以都是高中才來這所學校的身分,在所有同學面前普通友好地相處。
直到第一次段考結束以後,三友智滿奪得全年級第一,她不知道為什麼只是個第一名,就暴露了自己是特優生的身分──也終於證實了不少人的猜想──她就是個窮人家,混在許多有錢人家子弟裡。
成績好根本沒什麼大不了的,重要的是家庭背景跟財力,但也並非所有人都那麼無聊,看不起她就會刻意捉弄她──只有那些特別自以為是的傢伙才會。
也就是上原良太帶頭的,朝日紗夜參與進去的五人小團體。
9
「嘛……朝日小姐是從咱來這裡就職之後就都會定期來諮詢的人,算一算也有六年了呀,咱是不覺得她心理有問題,大概只是想找人聊聊唄?雖然拿了不少次安眠藥就是啦。」
「哈……」
關於朝日紗夜的話題,東條希就從初期開始說了起來,但是要她自己去形容的話,確實也是個奇怪的人。
並不是有憂鬱症、躁鬱症等需要時常光顧精神科醫師的人,卻還是持續了整整六年的心理諮詢,事到如今還是會有睡不好的問題,所以希才會給她安眠藥。
因為還沒有任何櫻內梨子需要提問的地方,所以希又接著說了下去。
「每次來找咱說的無非就是工作的抱怨呀、朋友間發生的事呀、家裡兩老的事呀、偶爾會提到過去學生時期做了什麼事呀,但咱倒是從來沒聽朝日小姐說過戀愛話題呢。」
梨子並不知道希以心理醫師的身分聆聽對方的故事,都會聽到些什麼,所以希覺得奇怪的地方,梨子並沒有太多反應。
「咱……這樣說下來,覺得說奇怪是奇怪,但也不是很奇怪……」
才講沒幾句,希自己就困惑了起來,況且會來看心理或精神科醫師的人,本來就有些問題存在,所以希也不能因為好像有點問題就特別把她放大檢視。
梨子覺得如果還要希再詳細描述下去,就只是讓希變成朝日紗夜把那些抱怨重新講過一次罷了,所以她決定開始提問了。
「那……最近朝日小姐來就醫,是因為朋友過世吧?」
「對,她還介紹了其他人來找咱呢!」
說要交換情報,梨子也還沒告訴希這邊的事情,所以希只是很自然而然地反應。
「她有跟希前輩說朋友為什麼死的嗎?」
「嗯……沒有說呢,但是朋友一個接一個死去,朝日小姐是擔心下個就輪到她了呢……莫非,是連環殺人事件呀?」
畢竟就跟朝日紗夜對西所說的一樣,新聞媒體沒有報導,也沒有任何人告訴希,所以希不知道,但她隱約覺得是如此。
「曜醬是這樣說的……而且還沒找到兇手,但是可以犯案的人推測就是與受害者相當親近的人……」
梨子只是把自己被傳達的事實轉達給了希,一聽到梨子的說詞,希就立刻明白到底是為了什麼交換情報了。
「哦?咱是聽朝日小姐說她們是五人好友,懷孕的好友死了之後連著丈夫也一起離開了,第一個咱倒是不知道是誰……啊咧?第一個人是什麼時候?」
希翻著自己腦中的記憶,對患者大部分的看診內容都寫在病歷上,但總不可能每次看診時都得複習才會記起來,她確實有好好記住朝日紗夜所說,也因此找不到關於「第一個人」的情報。
「欸……聽說第一個人跟那個孕婦也有關係,所以上次累倒她們了,我記得是……六年前?」
梨子並不是幫助案件調查的人之一,所以沒那麼清楚,不過還是有把關鍵字都記下來。
「哦──六年前,咱六年前當上的醫生,六年前遇到的朝日小姐,大概就是以此為契機,她才來看診的唄!」
六年這個時間只讓希想到這件事,並且認為這就是朝日紗夜開始找心理醫生的原因,覺得奇怪的事情忽然就在腦裡解開了。
「說起來,五人好友……死了三個,扣掉朝日小姐,那咱也見過剩下的那一個呢!」
「欸?對方又是怎麼樣的人?」
因為曜負責跟蹤以及保護的對象是朝日紗夜,梨子理所當然地也只知道朝日紗夜,沒想到希還有接觸另一人,梨子下意識就問了起來。
「唔……跟朝日小姐一樣,講的是死去的好友,並且自己也感到害怕……她們恐怕也都覺得這件事非比尋常唄?」
希實在沒有什麼自己的患者是嫌疑人或下一個受害者的實感,所以就這麼略過了梨子剛才說的事。
「所以……她們看起來應該不像是會殺害好友又裝作毫不知情的人吧……?」
不過梨子還是自己提了出來,就想知道有直接和兩人接觸的希對於她們是什麼看法。
「咱覺得沒有所謂『絕對』的事情呀,不能就這麼否定她們的嫌疑或是直接判斷她們其中一人就是犯人,但是咱也贊成持續跟蹤,雖然不了解詳細情況,犯人應該是高智商,不然以她們兩人是嫌疑人為前提,絕對假裝不來的呀。」
「……說的也是呢。」
希不過就只是沒有實感罷了,如果自己的患者真的是殺人犯──她又不是沒遇過這種事,幾乎都要麻痺了。
「梨子醬,就跟曜醬說,對那兩人的觀察,都不可以鬆懈唄!」
「欸?好……」
「那咱的休息時間結束了,咱就回去啦!」
「好的,希前輩,非常感謝。」
向來是第六感最準的希留下了一句建言給梨子,看到牆上的時鐘便看起來很急地朝著自己的診間走了回去。
至於一直都不會太忙的梨子不慌不忙地走到電腦前,這次她又打了一封電子信件,對象是自家戀人。
10
橋口禮美在成為整天窩在家裡但又不用帶小孩──因為沒有生育──的家庭主婦前,她曾在許多地方工作。
履歷是可以捏造的東西。
只要不是真的了解這個人、相處過,就不會知道真相究竟是什麼。
所以她當然也可以把自己在藥局短暫工作一年的履歷向警方隱瞞。
她的履歷上只有那麼一個,彷彿她大學畢業後就直很順利似地,又在唯一就職的公司裡找到了現在的丈夫,結婚後辭職,多麼中規中矩的日本女性。
甚至沒有人知道──她跟丈夫是分開睡的,第一次接吻跟最後一次接吻就是在婚禮上,也就沒有所謂的性生活。
因為他們是假結婚。
橋口禮美的丈夫是一名同性戀。
要不是假結婚,她怎麼能到現在都還保持自己的姓氏?
至於她為什麼選擇和一名男同性戀結婚,理由可想而知。
但這些都不重要,她站在自己的房間的書桌前,書桌上擺放著一把美工刀、一盒裝在透明罐子裡的藥,以及一條麻繩。
眼下對她來說是三選一的問題──該用哪種工具自殺。
怎麼看都是某一種可以不痛不癢地結束生命,還比較不會那麼駭人,所以她伸手將美工刀收回了書桌某個抽屜,悠閒地拿起麻繩走出房間把它丟到了就算有也不會有任何違和感的工具間。
最後她又走回了自己的房間,但她並沒有立刻打開藥罐直接向口中大量投入藥丸,而是繼續悠閒地拿著手機坐到了彈性極好的床上。
明明被津島善子搜索出來沒有任何社交網站帳號,但她正閱覽著的就是資訊量非常豐富的塗鴉牆。
橋口禮美就這麼坐在床上對幾個動態點讚,看了幾篇新聞,在幾個人的貼文底下留言,彷彿剛剛沒有自殺的念頭一般。
最後她打開了Instagram,鎖住的帳號裡是幾百個追蹤以及幾百個追蹤者,上面的暱稱當然跟「橋口禮美」四個字一點關聯也沒有。
稍微滑了一下大家的新動態以後,她便站了起來,直接用程式的相機對著書桌上的藥罐拍了一張照片,把後面的東西弄模糊,並且整張照片加工成黑白色,在下面寫了一句話。
「一直以來都是我在追,這次終於換我要被追了,真開心。」
人稱只寫到了自己,橋口禮美就這麼發布了一則貼文,接著她關掉了所有程式,點進了手機的設定裡面──按了回歸原廠設定。
「抱歉啊,俊司……就讓你幫忙處理後事了。」
橋口禮美對著沒有其他人的房間說了這麼一句話,俊司就是與她假結婚的男性,她甚至沒有打算留下任何訊息給他,把還在回歸原始設定的手機放到了桌上,她打開了藥罐。
這瓶藥不過是一般的安眠藥,但也並非在一般藥局購買的種類,而是──醫院的醫生開的藥。
說是一罐,裡面算來不過二十幾顆,卻也足以到達過量的指標了。
橋口禮美用想的也知道她肯定沒辦法一顆一顆吞下去,大概吞沒幾顆就開始難以下嚥,更不可能一口氣吞五顆總共吞四次,所以她拿了一張乾淨的只放在桌上,將整罐藥倒在上面,再離開房間走去廚房拿了鐵的湯杓。
她毫不猶豫地用湯杓對著倒在紙上的藥丸敲敲打打,雖然沒辦法全部打成粉末,但至少變成了細小的顆粒,容易吞食的程度比起原本的藥丸還要好了一些。
吞藥這件事得速戰速決,確認已經全部打碎成好吞食的形狀,她將湯匙擦乾淨就又回到了廚房,這次她拿了一個裝滿水的水壺以及馬克杯回到了房間。
橋口禮美將紙稍微對折,顆粒粉末便成了一長條,她決定三次就吞完,所以一次便往嘴裡倒進大量粉末,再迅速地拿起旁邊的水杯直接灌進胃裡,她就這樣重複了三次,鎮著藥效還沒發作以前,向後躺上了床並且用著一如往常的睡姿閉上了雙眼。
於是她進入了永遠的夢鄉。
11
「抱、抱歉,我們知道這個人,可是我們不能找她。」
絢瀨繪里對於三友智滿母親所給的名字感到有點訝異,但她得明確地否定婦人給她們的建議。
更何況既然聽到了朝日紗夜完全不同的身分,那麼她們就更必須從婦人嘴裡打聽出更多關於過去的消息。
「也是,那孩子說不定比我還不能接受……」
「所以可否請您連同朝日小姐的事一起告訴我們呢?」
繪里趁著婦人還沒有追問的時候先下手為強,並且讓局勢變成即使沒有先向婦人說明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婦人也會先描述過去給她們聽的情況。
「這樣啊,好吧……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我好久沒跟人分享我的寶貝女兒了,就讓我這個老人家暢言一下吧……」
沒想到繪里會提出這種要求,婦人的語氣聽起來有些無奈,表情倒是高興得狠,就這麼開始說起了她們的故事。
「我們兩家其實都不是東京人,但是我先生和朝日先生有幸一起被調職到了東京,智滿還拿到了上風的特別獎學金,她才能夠進去就讀的……真是我的乖女兒。至於朝日他們,那點學費幾乎算不上什麼……啊,我先生和朝日先生是下屬跟上司的關係,所以也有些差距。」
「特別獎學金?成績好所以學費全免的那種嗎?您女兒真是優秀。」
「哪裡哪裡,智滿就是特別愛念書而已,其他方面就沒那麼好了。紗夜就是一直在庇護她的存在,至今仍然很感謝那孩子呢。」
聽著婦人的描述,繪里一邊感到好奇,卻也不急著全部問出來,一邊讓婦人繼續感到開心,她默默記下了奇妙的地方。
「我是不知道在學校都發生了什麼事……紗夜告訴我,智滿因為家裡窮,其他同學看不起她拿的是獎學金進學校,所以欺負她的……當時我們就該念國立學校的,唉……」
只是婦人談起往事,果然還是無法避免悲傷的一段,她的神色又黯淡了下來。
「一直到智滿做傻事以前,紗夜每天都還會來我們家和智滿一起讀書的,紗夜也很堅強呢,智滿被霸凌還站在她這邊,那紗夜肯定也很痛苦的……」
「呃……嗯……」
直到這裡,繪里不禁發出了錯愕的聲音,畢竟她所知道的事實與婦人的描述非常不符,真正一起上過學的同班同學指著朝日紗夜是和另外四人一起霸凌三友智滿的人,可是當事人的母親卻說她跟智滿是青梅竹馬,感情又很好,不管是誰聽到肯定都會跟繪里一樣感到困惑。
「所以呀,明明有紗夜陪著,智滿真是個傻孩子……也不找我們談談,明明轉學也可以的……唉……那孩子肯定是以為我們工作很辛苦,都不敢說了吧?」
講起了婦人的傷心事,她又變回了苦笑的表情,追究著無法改變的過去,讓在場的另外三人心都揪了起來。
「不過我說的這些,對妳們有什麼幫助嗎?」
下一刻,婦人的情緒突然切換,間接向繪里她們表示自己已經把大概都說完了,應該要輪到繪里開口了。
「這個嗎……還請您在聽的時候先別預設立場,但是聽了您的描述,我不得不確信了……」
繪里這麼說的時候,一旁的松浦果南和國木田花丸互相看了一眼,無聲地表示她們的推論錯了,而繪里終究是正確的,所以又都看向了繪里。
繪里深呼吸了一口氣,又吞了一口水,她有點緊張地張開雙唇,努力不讓聲音有任何動搖。
「雖然過去了十幾年,曾經霸凌您女兒的人,現在正一個一個離奇死去。」
「欸……?」
婦人沒有愣住,而是立刻感到訝異,並且瞪大雙眼看著繪里,再望向果南和花丸向她們取得證實。
「據其他同班同學所述,朝日紗夜在學校也是霸凌三友智滿小姐的其中一人,他們總共是五個人,就是這五個人之中,六年前走了一個,這陣子也有兩個人連續死亡。」
「……怎麼會?」
對於繪里鎮定說出的事實,婦人並不是對有人死亡感到驚訝,而是繪里開頭所說的朝日紗夜,但是所有人都誤會了婦人的想法。
「他們是被殺的,雖然有嫌疑犯,但我們還無法直接抓住犯人,所以才會來找您……」
「可是紗夜她……」
繪里急著解釋,婦人則是完全沒有聽進去,發現到婦人的神情跟自己在說的事情好像有點出入後,繪里便先閉上了嘴。
「紗夜她怎麼會欺負智滿……」
婦人並非不相信繪里,正是因為相信她,所以才會錯愕並且感到混亂,一臉想要繪里給她一個解釋的表情。
「不……不如說這下事情都說得通了,如果朝日小姐如您所述,與智滿小姐感情甚好,那麼她極有可能是為了避免自己同樣受到欺凌,裝著與那些人一夥所以一起在學校欺負智滿小姐,但她並非真心,不然就不會每天一起讀書,是這樣吧?」
繪里就如婦人所示意的給了她一個解釋,也順便將打結的思路理了清楚,終於能夠鎖定唯一的嫌疑人。
「我不知道……」
得到了局外人的說明,婦人依然有些混亂,甚至開始不想接受所謂的事實,原本以為一切都過去的她,心口忽然抽痛了起來。
「抱歉,非常抱歉打擾了您,我們並不是想讓您混亂才來的,只是想知道智滿小姐的死因以及跟她關係親近的人……抱歉。」
看見婦人的反應,繪里趕緊結束了這個話題,因為她早已得到了想要的情報。
「難道……懷疑紗夜殺了其他人?在十幾年後?」
但是婦人並沒有跟著結束話題,還直搗核心,剛才說著朝日紗夜曾經參與霸凌三友智滿時還不至於擺出不相信的臉,現在卻一副「妳們在開什麼玩笑」的表情。
「不……朝日小姐恐怕也是未來的受害者之一,我們正在竭盡所能保護她們,請不要擔心。」
好險繪里反應快,她直接對婦人說了謊,但也有一半是事實,婦人的表情也因此稍微安心了下來。
「所以我們要再去拜訪其它人調查整件事了,非常抱歉突然打擾您,為了不再有任何悲劇的發生,我們會盡力的。」
繪里也知道再繼續被問下去的話,說不定就會不小心說溜嘴,所以她決定趕快離開這裡,並簡單又恭敬地和婦人道別。
「這、這樣啊……辛苦妳們了……」
婦人沒有挽留繪里等人,就只是順著繪里的意,送她們離開了自己的家。
在離開公寓前,繪里的腳步都還跟平常一樣,直到她確定不會再被婦人看見以後,她們三個直接跑了起來,跑回了車上並直接開回了秋葉原。
12
人人都以為原本是四人團體的上原良太、北浦杏子、今川將輝以及橋口禮美分別是兩對非常相配的情侶,但是有眼睛的人看也知道只有北浦杏子的個性特別公主,老是纏著上原良太和今川將輝,而橋口禮美的存在,就只是北浦杏子的好朋友罷了,她看起來和兩位男性十分「哥們」。
直到朝日紗夜的加入,他們就開始不太一樣了。
兩位男子幾乎變成了北浦杏子單人獨占的情形,但是他們又分別跟橋口禮美以及朝日紗夜釋出好意,平時總是跟北浦杏子一起行動的橋口禮美,甚至開始比較常黏著朝日紗夜。
這讓朝日紗夜有點困擾,其實她沒有很想混進這種地方,但是整間教室的氛圍就是不跟著他們走,就會倒大楣一樣。
起初朝日紗夜還覺得只是交了新朋友,沒什麼大不了的,所以敷衍地跟著他們打哈哈,誰知道他們竟然會開始霸凌三友智滿。
「對不起……」
「沒關係的,紗夜如果保護我,妳也會很難熬的,與其兩個人一起被欺負,還不如只有一個人,不是嗎?紗夜應該不會連這種邏輯都沒有吧──」
朝日紗夜在放學回到自己家以後,總是還會特地出門來到三友家的小公寓裡向她賠罪,但是三友智滿也總是擺出不在乎的態度。
三友的父母是雙薪族,母親也為了家計在外打拼,所以不到深夜,家裡是沒有人的,朝日紗夜過來時還會帶著自家的晚餐過來與她分享。
「可是智滿……」
正是因為家裡沒有其他人,朝日紗夜裝出了一副可憐的模樣拉住了三友智滿的衣襬。
「我不要連妳都一起被欺負,這樣就很好了。」
三友智滿雖然看起來就是書呆子,但是她長相本來就很秀氣,轉頭對著朝日紗夜說出這番話時也有一股英氣,根本不像她在學校那般任人欺凌的模樣。
「我怎麼忍心啦!」
不滿三友智滿的想法,朝日紗夜大聲地向她反駁,身體卻是往人家身上撲了上去,兩人就這樣倒在了地上。
被推倒在地的三友智滿伸手抱住了朝日紗夜,她將眼鏡拿掉放在矮桌上,壓低了語調開口。
「不過有一點……」
「嗯?」
三友智滿突然使力翻轉身子,換成了朝日紗夜被壓在底下,她挺起身體由上往下看著朝日紗夜。
「那個橋口禮美對妳是什麼意思?」
「呃……」
沒想到會被這樣問,朝日紗夜的視線心虛地向一旁望去,並且伸手擋住了三友智滿的臉。
「我會跟她保持非──常適當的距離的。」
被逼問以前,朝日紗夜率先開了口,雙手也先行動作將三友智滿拉了下來,說是來這裡讀書──不如說是享受兩人世界。
但這是她們的最後一年了。
13
黑澤露比看著在車上打瞌睡的高坂穗乃果,一直猶豫著是否要叫醒她,但是對方是前輩,工作看起來確實又很疲累,於是露比便獨自望著橋口家門,決定等到對方出來後再叫醒穗乃果。
只是今天到了平常會去買晚餐食材的時間,露比仍然不見橋口禮美走出家門,不禁想著是不是對方今天早上出門就買好了?但是她很快就發現了異狀。
「穗乃果前輩!穗乃果前輩!」
「嗚?哇啊!?怎麼了!?是說,我睡著了!?」
搖了搖睡在方向盤上的穗乃果,露比大聲地呼喚了她,讓穗乃果立刻從各種饅頭點心的夢中驚醒。
「現在是晚上六點,橋口小姐沒有出門……家裡的電燈也沒有開!」
露比沒有回答穗乃果的問題,而是直接向她報告了現況,換來了穗乃果的驚慌失措。
「嗚哇啊啊……我睡著了,露比醬也有睡著嗎?是不是我們都錯過了她出門的時間……」
「露比沒有睡著!不確定的話看行車紀錄器就可以確認了!」
穗乃果做錯事時總想拉著誰一起下水,不過露比強調現在並不是開玩笑的時間,並且開始嘗試在車內的螢幕上直接播放行車紀錄,不過卻被完全清醒過來的穗乃果制止。
「露比醬,這樣太慢了,妳在車上。」
穗乃果立刻就做出了決斷,她讓露比待在車上,自己走下車並靠近橋口大宅,她直接走到門前,沒有任何猶豫地按下了門鈴。
一秒、兩秒、三秒……直到二十秒都沒人應聲,於是穗乃果又再按了一次,房內依然沒有任何聲響。
雖然覺得有點對不起裡面的人,按了兩次沒反應之後,穗乃果突然連按了好幾次,就想按到有人回應並且出現為止。
然而事與願違,不管按了幾次,甚至都開始刻意地按出節奏,就是沒有人來給穗乃果開門,讓穗乃果真的想回去確認行車紀錄器了。
「真的沒有出門嗎?他們家沒有後門的吧?還是知道我們在跟蹤,從窗戶跳出去了……」
回到車上的穗乃果一邊喃喃自語一邊看著露比操作行車紀錄器,她們直接用三十二倍的速度快轉,然而行車紀錄器所拍攝到的門前,確實沒有任何人進出。
「會不會已經……」
「不可能……」
一個不好的預感湧上穗乃果的心頭,她知道露比想說什麼,卻還是開口否定了她,但是全身上下的傳來的躁動讓她做了一個會驚擾到附近居民的決定。
穗乃果想,事後如果有什麼責任,委屈一下園田海未讓她負責就行了,畢竟她自從當上警察以後,第六感還不曾失準過。
「呼叫緊急小隊,我需要破門工具!位置是B地點!」
按下對講機上的按鈕,穗乃果傳令給隨時都在待命的特殊小隊,當然海未雖然攜帶手機,但她並非隨時監控著對講機頻道,所以她當下還不知情。
一邊在車上焦急地等著緊急小隊抵達這裡,露比與穗乃果一邊也期待著會看見應該沒有出門的橋口禮美回到家。
不久後,事實證明了即使尾隨,在前三起命案都是在室內發生的情況下,她們仍然無法預防第四起的發生。
14
「我看見妳們手牽手一起走回家。」
橋口禮美將朝日紗夜帶到了走廊的角落,確保了沒有任何人經過以後,她突然這麼開口。
「什麼?誰?」
還以為要上演什麼得說好幾個對不起的戲碼,沒想到是這樣無由來的一句話,朝日紗夜沒有愣住,她是假裝愣住。
因為她自己心裡有底,然而她不知道會被看見,而且承認的話將會發生一椿大事。
「妳當我是那麼低級的人嗎?我不是要威脅妳,我只是覺得身為朋友,原來還被隱瞞了什麼……」
橋口禮美也感受得出來朝日紗夜在裝蒜,所以無奈地搖搖頭直接說了能讓對方稍微卸下心防的話。
朝日紗夜並沒有立刻相信這番說詞,而是有些狐疑地望著她,她可不認為同樣在霸凌同學的橋口禮美說的話可信。
「為什麼是她……」
見朝日紗夜沉默不語,橋口禮美最後小聲地喃喃了起來,用一副沮喪的模樣看向旁邊。
「……什麼?」
朝日紗夜從剛才開始似乎就沒有說出什麼完整的句子,她明確地聽到了橋口禮美呢喃了什麼,但是因此讓她確信一件事所以感到有些訝異。
「……就不跟她比較了,但我也很不錯的吧?」
「……啊?」
朝日紗夜自從認識橋口禮美後,本來一直都只是覺得她套別貼近自己,現在正式確認對方完全就是那個意思,嘴角不禁抽了一下。
「唉……妳誤會了。」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就在橋口禮美似乎要解釋什麼的時候,上課鐘聲不湊巧地響了起來,兩人的注意力瞬間轉移到了同個方向,話題就這麼中斷了。
率先移動雙腳離開的是朝日紗夜,轉過身正要離開的時候卻被橋口禮美抓住了手腕。
「過家家就好,聽我一個請求吧……」
「……下節下課吧?」
「呃,好吧。」
橋口禮美就像真的有求於對方一樣,擺出了懇求的表情,但是立刻被朝日紗夜的一句話給說服了,她就這麼放開了對方的手腕。
知道對方至少還願意聽,在解開誤會以前,自己都看起來像是想威脅卻又不被理會的人,橋口禮美就安靜地跟在朝日紗夜後面,一起快速地回到了教室。
雖然是班上的一軍成員,他們還是守本分的學生,不是時常翹課的人,所以北浦杏子看著難得遲到的兩人一起走進教室,有種自己被冷落的感覺,她只瞥了一眼同樣看向自己的橋口禮美,就避開了視線。
三友智滿就像北浦杏子一樣看向了朝日紗夜,但是她卻沒有向橋口禮美一樣看向三友智滿,而是迅速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四個人之間的兩人與兩人,正是從這時候開始有了些微妙的化學反應。
15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絢瀨繪里傻了,她正好確認了朝日紗夜的嫌疑,所以返回了事務所與今川家之間重新檢驗所有的不在場證明,只要找到破綻,這個案子就能直接定下來了。
但是橋口禮美自主性又非任何壓力性的自殺,打亂了其中一項步驟。
被刪掉數據的手機、可以輕而易舉搞清楚死因以及過程的自殺,也確認沒有第三者的存在,一切彷彿在宣示著她就是兇手般。
「……為什麼,為什麼是自殺?」
第四個人的死並不在繪里的意料之外,但她們以為她們可以預防、甚至沒想過對方不會是他殺,繪里錯愕地坐在秋葉原警察署第三刑事組的辦公室與園田海未對望著。
「安眠藥,她吃的安眠藥不是一般藥局販售的安眠藥,是醫院才能拿到的藥,但是她只看過一次醫生,對象還是希,以及可以合理認為是朝日紗夜將長期看診的安眠藥囤積並分給她了。」
海未並沒有因為橋口禮美的自殺而感到一絲絲崩潰,她理性又冷靜地描述事實,關於朝日紗夜究竟看了多久的心理醫生,在發現橋口禮美沒有出門之前,渡邊曜就已經報告給海未了。
「……那個朝日紗夜人呢?」
整間辦公室裡只有繪里和海未兩人,她知道其中有兩人還在跟蹤朝日紗夜,看著這麼冷靜的海未,她不禁問道。
「聽說,她正在參加部門的酒宴,曜和千歌混在不遠處的座位,看起來就像不知道這件事,跟同事喝得挺開心。」
「呃……」
繪里雖然想問為什麼不立刻審問朝日紗夜,但是繪里還沒有把她知道的情報告訴海未她們就被告知了橋口禮美自殺一事,加上她是明顯的自殺,無法以因為有嫌疑的藉口而打擾朝日紗夜。
聽到了朝日紗夜等人真實的過去,繪里以為橋口禮美也會以高明的手法被殺掉,但是變成了自殺,就冒出了更多疑點了。
照理來說應該也是朝日紗夜仇恨的對象,如果是朝日紗夜唆使,那也未免太過聽話,不知道這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讓繪里愈想愈頭痛。
「在朝日紗夜有飲用酒精的情況下,我們無法對她採取任何行動,再加上這次的事情要找她實在是有點牽強。」
更何況這次並非他殺,所以朝日紗夜不會成為嫌疑人,而是有可能自殺的下一個受害者,假設──她把自己當成完全沒關係的人,她還能說她的好朋友自殺所以她的情緒低落,警察為什麼還要來找她麻煩?
「太奇怪了……為什麼……究竟為什麼……」
繪里完全無法理解橋口禮美的行為,也無法直接向本人詢問了,更不可能直接拿這件事與過去的種種逼問朝日紗夜,只要繪里無法推翻她的不在場證明,就不能接觸她。
「我們推斷,朝日紗夜與橋口禮美就是殺害上原良太、今川杏子以及今川將輝的兇手,她們是共犯,而她們現在選擇了同歸於盡的計畫,所以從今晚起,我們會更密切關注朝日紗夜。」
這就是為什麼海為會如此冷靜的原因,她已經不在乎沒有證據能夠證實今川杏子以及今川將輝是被誰殺害,而是著重在眼前可能即將自私死去的犯罪者。
「我們要持續追蹤到她行為異常的那瞬間,只要掌握了那瞬間,就可以拘留她了。」
沒有等繪里有任何反應,海未說出了她的決斷,也是一個賭博,如果朝日紗夜真的也決定自殺的話,她們得先讓她實行自殺的行為才會救她。
「……好吧。」
看來是沒有可以討論的餘地了,繪里只能同意海未的作法,她帶著難以釋懷的心情離開了警署。
16
西木野真姬不需要絢瀨繪里告訴她,她就知道又有一個人死了──畢竟是被送到西木野綜合醫院急診,而且她又是急救班的負責人。
高坂穗乃果與黑澤露比的跟蹤並非緊緊貼著,而是觀察對方的行蹤而已,加上她們再怎麼樣也沒有料到對方竟然會自殺,所以沒有趕上搶救的黃金時間。
橋口禮美被送過來的時候早就沒了生命跡象,所以真姬根本沒有實行各種搶救措施,而是直接向家屬確認並交送給法醫。
對於急著趕過來醫院的橋口先生只是過度驚訝而沒有任何悲傷的表情,真姬雖然覺得有點奇怪,但也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了。
然而橋口禮美雖然不是死因不明,卻是「想死的原因」不明,不過這並不是真姬要去在意的,即使她的戀人非常在意。
「到底為什麼……」
沒想到今晚回到家又看到躺在床上睜著眼的繪里,而且還不斷呢喃著「為什麼」,真姬差點想直接把房間的電燈關掉。
「把朝日紗夜抓起來審問一通不就得了?」
真姬只知道還有一個人活著,而且她肯定知道真相,這種提議說出來也是很簡單。
「我們沒有理由可以質問她,但是能夠等待機會抓住她……」
繪里在床上翻來覆去,號稱偵探卻一點頭緒都沒有的她非常糾結,想推翻不在場證明卻又連點蛛絲馬跡都找不到。
「不過等到抓住對方才問出她究竟是怎麼完美犯罪的,真是有失大律師的面子呢──」
對於一直抱頭苦惱的繪里有些厭煩,真姬刻意說出了諷刺她的話,但她的真心並不是字面上的意思。
「什麼面子……這明明就不是律師的工作……!」
「既然不是律師的工作,繪里這麼操心做什麼?」
「……」
感覺事情都快解決了,而且如果有下一個死者,大家也都能確定是誰了,真姬便想勸阻繪里不要再管這件事。
「因為這件事,妳把自己弄得很緊繃,是不是該稍微放鬆一下……可能就會突然靈光一閃?」
和昨天一樣,做完了臉部保養以後,真姬就爬上了床,直接撐在繪里身上俯視著她。
「說的也是……」
繪里被這麼一說才發現腦子裡整天都是這些人的事情,甚至沒有想著可愛的真姬,讓她不自覺地抬起手圈住了真姬的腰。
「等她上了法庭,才真的是繪里的工作吧。」
沒有理會繪里想把自己壓下來的雙手,真姬用一隻手掌摀住了繪里的嘴,繪里只能呆呆地睜著眼睛望著她。
說完話之後,真姬沉默了不久,就只是認真地盯著繪里的雙眼,最後她閉上了眼,使力往旁邊倒去。
「我今天累了。」
「欸欸!?」
真姬就這麼縮成一團窩在旁邊,讓繪里難以下手,明明剛剛才意識到自己都沒有在想著真姬,沒想到今天無法跟她更親密。
「……獎勵不是破案之前給的東西,晚安。」
真姬小聲地喃了一句,一隻手倒是很快速地從懷裡抽出並碰到牆上的開關,接著把自己跟棉被裹在一起,讓繪里難以動彈自己。
「……晚安。」
比起讓自己的夜晚更疲累,繪里決定跟真姬一起好好睡上一覺,她從後面伸手輕輕抱住了她,將鼻尖埋進熟悉的髮香裡,做了一些斷斷續續的夢過了一晚。
17
「我覺得我們三人平常上班都在一起吃飯的……怎麼又這麼突然約我們吃飯啊?黛雅。」
松浦果南坐在一間不是太過平民百姓的餐館裡面,物質上豐富的她並不會在意突然選了昂貴的吃飯地點,只是就如同她說的,時常一起吃飯的人莫名其妙突然約在這裡吃飯總感覺哪裡怪怪的。
「因為要請教妳們一些事,感覺來這種地方比較適合。」
邀請小原鞠莉以及果南來到高級餐廳的黑澤黛雅正經八百地說出了她的原因,但就是因為如此認真,讓鞠莉跟果南有些訝異地瞪大了雙眼。
她們內心只湧上一個非常不好的念頭──該不會是結婚!?
「是、是什麼很嚴肅的事情嗎?特地約在這裡……哇,混身不好的預感……唔、痛痛痛……」
果南沒有多想就說出來了,結果卻立刻被隔壁的鞠莉捏了臉頰,讓她皺起了眉頭。
「果南真是失禮,黛雅如果有困難,肯定是來我們兩人的home呀!才不會特地找一間好吃的餐廳呢!」
鞠莉說出了自己為什麼這樣對待果南的原因,說的時候還特地和黛雅確認了眼神,得到的結果是黛雅的點頭。
「欸……所以是有好事?」
摸了摸自己被鞠莉捏過的臉頰,果南還是完全想不到黛雅會有什麼問題需要特地到這種場所商量的。
「好事嗎?只是我的粉紅色煩惱而已。」
「……欸?」
相較於黛雅一臉輕鬆又帶著微笑說出來的模樣,兩位友人又愣住了,因為這怎麼聽果然都還是──結婚的話題。
「妳們為什麼要這麼驚訝?我看起來像是不會談戀愛的人嗎?」
「……什、什什什麼?」
「Wait,黛雅,我先確認一下,對象是我們都知道的人吧!?」
看見兩位摯友這樣驚訝的神情,黛雅則是擺出了困惑的面貌給她們看,然而她們卻變得更激動了。
「我以為妳們都知道了,才會故意提議要善子桑搬進來的。」
「什……」
「哇喔……」
接著黛雅只是用再理所當然不過的語氣說出了對象的名字,讓果南大吃了一驚,鞠莉則是有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模樣欣慰地看著黛雅。
她們確實是知道津島善子的心意,但也並非要故意湊合她們才提議善子搬進黛雅的家,而是身為旁觀者本來就覺得善子在黛雅心裡也有點特別才會多管閒事的。
如今,黛雅終於坦承,讓她們又驚又喜,還以為黛雅會再晚果南好幾年才發覺到愛情的存在。
「無聊的調侃就免了,最近稍微遇到了點問題……」
先開口阻止她們說一些浪費時間的玩笑,黛雅率先開口讓她們靜下來。
「善子桑好像在避開我……」
黛雅一點也不羞澀地說出了她的戀愛煩惱,本來應該要燦爛微笑的兩人聽到這種情況倒是開始跟著認真了起來。
「善子躲妳?善子躲人……怎麼覺得是很平常的事?說不定是她做了什麼虧心事?」
只是果南想了想,她印象中善子就總是躲來躲去的,就連現在的職業都是躲在暗處維生,所以並不覺得有什麼奇怪的。
「善子是個誠實的人,如果真的做了什麼虧心事,躲人的反應應該更大吧?」
然而黛雅直接推翻了果南的想法,被她這麼一說,對面兩人都擺出了「說得真有道理」的表情。
「哼……黛雅……」
「怎麼了嗎?」
不過鞠莉很快又變了表情,她像是一隻狡猾的貓一般微笑,相當不懷好意。
「妳是想要問我們該怎麼打破這個僵局,還是──想從我們這邊知道善子為什麼在躲妳?」
「……什麼?」
黛雅沒想到鞠莉會這麼問,正因為她並非鞠莉說的那樣,所以她立刻聽出了奇怪的地方──好像她們真的知道善子為什麼會躲著自己一樣。
「噢……黛雅似乎沒這麼壞心眼。」
看著黛雅皺眉還稍微瞇起眼困惑的模樣,鞠莉趕緊收回了自己的話,但是黛雅卻沒有要繼續這個話題了。
既然自己的摯友都知道善子為什麼異常,黛雅能想到的原因並不多,其中肯定跟自己有關,不然她們不會知道,因為善子遇到困擾的時候,可不太會找果南跟鞠莉。
所以黛雅覺得如果是這樣,那就不必繼續跟她們兩人討論了,而是直接與善子面對面說清楚。
「我想我已經沒事了,我們聊點有趣的事吧。」
「欸欸?」
「只有果南還是木頭呢。」
「欸欸欸?」
鞠莉很快就發現黛雅的改變,只有果南一人還在那裡錯愕為什麼突然就不談了,她就看著鞠莉跟黛雅一邊吃著美味的料理一邊開始聊起了其他事情。
──說好的粉紅色話題呢!?
明明有困擾的不是果南,在心裡獨自哀號的她彷彿成了這裡最困擾的人。
18
「哈?妳喜歡杏子?那妳幹嘛都黏著我……」
橋口禮美太想解開誤會,所以立刻就向朝日紗夜解釋了起來,但是聽到這句話,朝日紗夜只是一頭霧水。
「我只是想知道杏子會不會吃醋或嫉妒……」
「妳沒看到她對良太跟將輝的言行舉止嗎?感覺就是一直在那兩人之中挑選男朋友,就算看到妳跟我很好,也只是友情上的變質吧?」
朝日紗夜根本不管對方的心情,直接說出狠心的話,彷彿也不在乎橋口禮美就這麼失戀似的,讓橋口禮美有些錯愕。
「……那樣又有什麼問題?我寧可她跟我是友情上的很好,讓良太和將輝插不上任何一腳。」
只是橋口禮美看起來根本不像是放棄了的樣子,或者說是感覺不到她真的喜歡北浦杏子,才會說出這種話。
敏感的朝日紗夜早就看穿了,橋口禮美從一開始說是誤會的時候就是謊言,她分明喜歡的是自己,而不是什麼北浦杏子。
但是橋口禮美確實喜歡過北浦杏子,只是現在有了更喜歡、而且是能夠接受女性的女人罷了──就是朝日紗夜。
她覺得這人真蠢,不愧是只有臉蛋的一軍,擺明就是想用「讓北浦杏子吃醋」的藉口來跟自己親近,不然她當初是不會問「我也很不錯的吧」這種問題。
朝日紗夜就不戳破她了,畢竟直接拒絕對方,不知道她會對三友智滿做出什麼事,而自己能做的就是不背叛三友智滿的同時又不太過親近橋口禮美。
「很有問題,妳想讓我跟妳被誤會成什麼樣子?」
然而話題還是要繼續,所以朝日紗夜用著強硬的語氣反問了橋口禮美。
「就像我看到的那樣子。」
朝日紗夜本來以為橋口禮美沒有那麼壞心眼,但是她終究提出了朝日紗夜與三友智滿的互動,而且朝日紗夜已經沒有退路了。
因為在說著橋口禮美「也」喜歡女性的時候,早就讓朝日紗夜間接承認了,她沒有否認橋口禮美看錯了人,也沒有對她的提議說出很愚蠢,而是用「喜歡同性這件事很理所當然」的模樣反駁她。
「……如果我說不呢?」
朝日紗夜明白自己也是站在轉學生的立場,要比勢力的話肯定還是橋口禮美更勝一籌,加上對方有可能就這麼揭發她們的事情,她不可能不害怕,但她還是故作堅強的模樣。
「這就很奇怪啦,妳跟她在一起,她被欺負的時候不為她發聲還跟我們一起欺負她,要在檯面欺負自己的女朋友,檯後跟她親密,妳不累嗎?難道也不難過嗎?要繼續這樣多久?撐到畢業?就妳一個人好好的,對她不公平吧?」
橋口禮美一次把自己的疑問像機關槍似的說了出來,她也覺得朝日紗夜相當奇怪,也間接回答了她──說不的話就是讓她們變成公平的。
「妳肯定在欺負她的時候也顧慮了很多吧?但是妳還是照做了!這比我們四個人欺負她還要過分吧?妳們真的在交往?」
「……要妳管。」
面對咄咄逼人的橋口禮美,朝日紗夜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甚至想直接從他面前離開。
「好啊,我不要管了,就真的把她當作是可惡的存在去欺負就好了,哈。」
看著就想轉身離開的朝日紗夜,本意也不是要威脅她的橋口禮美開始覺得有點不高興,所以刻意說出了惹她生氣的話並且搶先一步要離開現場。
「妳……」
對於橋口禮美這樣的挑釁,朝日紗夜僅僅只是說了這麼一個字,再多就只是握緊拳頭罷了,她無聲憤怒地站在原地。
「……妳也不阻止我,真不明白妳們到底是什麼關係了,算了,這反而好像我洩漏了比較多情報,真的是,算了……」
沒想到朝日紗夜會是這種反應,橋口禮美徹底拿她沒轍了,就如同她所說的,她不僅不知道朝日紗夜與三友智滿之間的事,還透露了很多自己的情報,她再說什麼也不是,丟下這些話便離開了。
望著離去的橋口禮美,朝日紗夜只是緩緩抬起雙手揪住了自己的領口,接著跪坐在了走廊角落,彷彿她才是被甩失戀的人。
19
持續跟蹤朝日紗夜的渡邊曜以及高海千歌,在隔日一早看見似乎是宿醉所以比平常晚但急急忙忙出門的朝日紗夜,就判定了她並未知曉橋口禮美自殺死亡的消息。
當然是以朝日紗夜還是個正常人的前提下做了如此判斷,否則她的臉上不會只寫著「上班要遲到了」。
然而,她進了公司之後,她們就什麼也觀察不到了。
關於這點,絢瀨繪里在朝日紗夜的公司,可是有著高級內線。
畢竟是寺島貿易公司。
『哈,以前崇拜妳們,現在倒是完全不想和妳們有任何接觸……』
電話的另一頭傳來了極為無奈的聲音,那是寺島貿易公司現在唯一的經營者,寺島麻美,和繪里的孽緣可多了。
「……上次也是我無可奈何,這次跟妳底下的員工有關係,我認為找妳絕對是剛剛好。」
主動聯絡的這端也很無奈,既然事件已經解決了,繪里當然也想盡可能的不要和過去有犯罪關係的人接觸,但是這次不繼續找這個王牌,就太浪費了。
『說吧,又有什麼問題?但是妳還能跟我有什麼利益交換?』
聽到是自己的員工問題,寺島麻美沒有太大的反應,因為她也還不知道是什麼問題,但是身為傷人的她,可不會平白無故幫助繪里。
「是沒什麼可以和妳交換的了,我只能告訴妳妳的員工可能會自殺,還是在妳的公司裡,這妳得避免了吧?」
繪里也很直率地回答寺島麻美,她完全就只是來拜託對方而已,而且告訴她的還是根本沒有證據的推測。
『……這還真是要避免一下,就別跟我說發生什麼事了,是誰?』
聽到旗下的員工有可能會在公司內自殺的消息,想避免鬧出新聞而造成負面評論或股票跌落的老闆當然會無條件答應繪里的請求,就連事端都不過問了。
「朝日紗夜,因為沒有任何證據可以接近她,所以我們最多只能在外面待著了。」
『沒有任何證據?她要是不死是好事,但是什麼事都沒發生的話妳還是付我一筆錢吧?律師小姐。』
因為繪里太過坦率,寺島麻美立刻就敲詐了起來,但也間接表示她還是接受了這個請求。
「好,沒關係,但就是得發生什麼事,我們這邊才能抓住她,請妳讓準備監視朝日紗夜的人和我聯絡吧。」
只要能夠揪住朝日紗夜的馬腳,繪里認為要付多少錢解決這件事她都願意,她也很爽快地就答應了。
『聽起來好像跟我一樣有犯過錯似的,我等下就請人聯絡妳,不要打擾我工作了──掰。』
身為系列公司的大老闆,其實能騰出時間接起繪里的這通電話就已經很稀奇了,知道繪里把話說完了以後,寺島麻美主動掛掉了電話,接著立刻就有一封訊息傳到了繪里的手機裡。
確保了內線,現在只剩下等待事情發生而已。
20
津島善子藉由私立上風學院的地下論壇十幾年前的帖子,證實了三友智滿確實是自殺,也發現了當然不只是那五個人霸凌她,所有在學校漠視、在地下論壇卻一起起鬨的同班同學,都是共犯。
然而那些都是匿名的,在現實世界造成了實質傷害的,善子可以確認就是那五人沒錯。
不過這些情報似乎也沒有特別重要的,所以善子只是簡單報告給了絢瀨繪里,沒想到又接到一份新工作。
她手邊有著黑澤露比送過來的兩台「死人」手機,兩台都是證物,一台是今川杏子的,另一台則是橋口禮美的。
繪里要她做的事也沒什麼,她要檢證今川杏子的手機是否有被竄改的痕跡──造成了朝日紗夜最有力的不在場證明;至於橋口禮美的部分,只是想搞清楚這個人的來歷而已。
「……這麼簡單。」
開始做繪里指派她的工作以後,善子脫口而出的並非這項工作很簡單,而是達成繪里的目的就是如此簡單。
身為駭客的善子只要目的不是破壞或竄改資料,她可以在任地方輕易讀取她想要的東西,就像電流一般跑過線路罷了,所以她不是檢察今川杏子的手機,而是用她的手機登入的帳號駭入了那些社交網站的數據裡頭。
畢竟案發時間是被鎖定的,朝日紗夜與今川杏子的對話就存在於那,善子不必花費大把時間去搜尋她想要的關鍵字,只要點幾下滑鼠就行了。
「不妙……真不妙……但是這種證據也不能拿出來的啊!是我非法取得的啊啊啊──!」
善子看著面前的數據,因為自己達成了目的而欣喜,卻也感到苦惱而抱頭,她知道繪里她們最近遇上了什麼事件,但是這次由自己找到的證據,是完完全全駭出來的,根本沒辦法搬上檯面。
不過苦惱歸苦惱,她還是把所謂的證據全部傳給了繪里,要怎麼運用就不是她的事了,反正她完成了自己的工作。
至於另一台手機──不過就是被恢復了原廠設定,善子很快就解決了這件事,也好心地先幫繪里瀏覽過了一次內容。
「……我是不是又看到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簡單地翻過一遍橋口禮美的手機,善子不禁又在螢幕前喊了出來,即使因為她的職業,她一直以來看的和做的都是非常不得了的事情。
這兩台手機帶給她的衝擊都讓善子忘記了擁有者已經死去的事實,她只顧著把所有能夠幫到繪里的消息揪出來,希望能得到繪里的誇獎──再和黑澤黛雅炫耀。
想到這裡,善子卻停下了手邊所又動作,她皺起眉頭靠上了椅背,黑澤黛雅的身影一浮現在她腦海裡,就會讓她無法專心。
──沒必要吧?
突然就覺得沒必要特地和黛雅炫耀絢瀨繪里誇獎自己,善子甩甩頭把這個念頭丟到遠處,她就算不是為了炫耀,也喜歡做一些讓人高興的事,所以,把工作做得超乎委託人的期待,才是她現在要做的事。
黑澤黛雅什麼的,真想用滑鼠拖到垃圾桶刪除。
21
「稍微反抗一下啊,智滿……」
晚上一如往常地來到三友家與三友智滿共同「學習」的朝日紗夜,終於沉不住氣,在沉靜的讀書時間裡,突然這麼開口。
「……不是有種說法,就是都不理會對方的時候,他們就會覺得很無趣,於是不再找我麻煩了?」
三友智滿知道朝日紗夜在說什麼,就是她完全不反擊也不尋找他人求助的校園霸凌事件,可是她卻一口歪理。
「怎麼可能……」
其實已經受不了的朝日紗夜小聲地反駁了她,但在只有兩人的空間裡,三友智滿還是有聽到。
「紗夜也不站出來幫我不是嗎?」
她覺得她們兩人是彼此彼此,她看的出來朝日紗夜想要自己堅強一點的期待,但她也期待著朝日紗夜會擋在自己面前阻止他們的霸凌
「那是妳說──」
「妳還跟著他們一起欺負我呢,不幫忙就算了,妳可以只是袖手旁觀吧?」
因為沒有得到正面積極的回應,三友智滿直接打斷了朝日紗夜的反駁,展現出了在學校沒有的強勢對著她。
「那是……」
朝日紗夜撇過了頭,她心虛地看向別處,她確實跟著大家一起欺負自己的戀人,只有私底下才跟戀人要好,她早就知道自己不是什麼好東西。
當初,她要是照三友智滿說的是個有「邏輯」的人,就不是讓局勢變成只有一個人被欺負,而是變成誰都不會被欺負,但是她沒有。
「還跟橋口禮美越來越近了,說好的保持距離呢?」
趁著朝日紗夜答不出話來,三友智滿趁勢追擊,在學校沒有朋友的她,能做的事當然就是觀察所有人。
「……妳不相信我了嗎?」
面對三友智滿這樣的質問,朝日紗夜最後只擠出了這句話,她蓋上了筆記本以及課本,還沒得到答案以前就開始收起了自己的東西。
「在學校連看都不看我一眼,整天跟她們有說有笑……我要相信什麼?相信紗夜妳也很喜歡欺──」
「我要回家了。」
沒有等三友智滿說完,朝日紗夜就起身離開了三友智滿的身邊,甚至頭也不回地走到玄關穿上鞋子獨自離開了三友家。
她已經受不了了。
有一個會被欺負的戀人,而那個戀人絲毫沒有意思要反抗,明明自己也會站在欺負人的一方都是照著她說的做而已,現在看著都痛苦了。
──是啊,三友智滿有什麼好的?曾經吧。
至少在經濟上,朝日紗夜還能跟橋口禮美到處去玩,而不是一直窩在這間老舊的房子裡念書。
有一個手到擒來的對象,同樣也是美人,還能正大光明地假裝成好朋友牽手走在一起不會被人逼到角落去問跟她是什麼關係,何樂而不為?
她已經夠懦弱了,所以不該跟懦弱的人在一起才是。
22
「朝日紗夜不過就是在今川杏子死亡時被我們審問過而已,我們也沒有繼續打擾她,她並不知道自己被我們鎖定了,所以如果她真的有打算做什麼出格的行為,必定不會料到警方做了預防。」
園田海未在最後行動執行前的會議上,凜冽地這麼說著。
「如果橋口禮美是共犯,代表她們最後都選擇決定了結自己的生命,而不是犯罪後還帶著僥倖的心態躲著搜索,所以現在,全體人員做好任何自殺行為的事後急救措施,隨時待命,以上!」
「遵命!」
在座的所有人立刻起身按照自己的組別行動,但是這裡沒有人穿著警察制服,他們全員都穿著不會讓人一眼就認出職業的便服,雖然沒有任何人潛入了寺島貿易公司。
海未並非無憑無據地認為朝日紗夜也會自殺,她相信絢瀨繪里即使是這次行動預測失敗,也能夠找出可以抓住朝日紗夜的證據。
在那個證據被找出來以前,她可不能讓朝日紗夜就這麼死了。
不過指令才剛下去,海未就被繪里的聯絡嚇了一跳,她們之間可是有約定的,沒有事就不會聯絡。
「……找到了?」
『找到了!』
沒有等繪里先開口,一接起電話的海未就直接這麼詢問,其實她並不抱著太大的期望,但是繪里迅速的回答讓她嚇了一跳。
「可以立刻逮捕她的證據?」
『哈哈……當然不能,是善子找到的,妳知道是什麼意思吧?』
「非法的意思。」
海未還是沒有抱著期望,所以繪里這麼回她,她也沒有因此感到失望,而是覺得果然如此,但是即使無法搬上檯面,有了證據就讓她確信總算沒有白費力氣了。
『但是這個能夠破解朝日紗夜的不在場證明,今川杏子的死亡時間即使第一時間誤判,真姬所推定的時間也沒能抓住兇手,是因為訊息被刪除了,就是和朝日紗夜的訊息。』
沒有釣海未的胃口,就算是違法得到的證據,繪里立刻就告訴了她,讓聽著電話的海未挑了眉。
「被刪除的是什麼訊息?」
光是用聽的,海未無法理解在今川杏子告訴朝日紗夜因為身體不舒服所以取消見面的訊息以前,能有什麼被刪除的訊息可以證明朝日紗夜的罪刑,所以感到不解。
『這樣說好了……她們確實見面了,我們看到的最後幾則訊息,不是今川杏子本人跟朝日紗夜的對話,而是朝日紗夜的自言自語。』
「……我沒聽懂,在傳訊息的時間點,朝日紗夜確實出現在了可以證明她不在場的監視攝影機上,她們所使用的通訊軟體,無法在兩台手機上同時使用,不是嗎?她怎麼能辦到?」
繪里看穿了海未的疑惑,卻造成了她更大的困惑,因為即使有被竄改的訊息,如果要說後面的對話都是朝日紗夜自己操作的,那她務必得碰到今川杏子的手機,或許繪里能夠戳破網路上的謊言,但是現實中,朝日紗夜當時就是不在場的這件事是不可能推翻的。
『我們並不知道今川杏子個人有什麼物品,我可以肯定……朝日紗夜拿走了今川杏子有登入通訊軟體的電腦,她刪除了今川杏子手機上以及電腦版程式的訊息,所以我們看不到……接著她在今川杏子的正確死亡時間點後幾分鐘用今川杏子的電腦與自己傳訊息,這是非常有可能的。』
「所以,我們要的證據是,今川杏子的電腦?」
終於聽懂了繪里的解釋後,海未並沒有要用這些訊息當作證據,能夠用「實體」證明是再好不過的,所以她向繪里確認。
『不過今川將輝也死了,沒有人可以證明那是今川杏子的電腦,更何況,朝日紗夜有可能已經湮滅證據了?』
「……繪里,妳是打來告訴我好消息,還是來潑我冷水的?」
沒想到繪里會這樣回答,海未的差點就要對她無言,不過她不認為繪里是這種個性,所以才特地問了出來。
電話另一頭的繪里沉默了一下,接著用很平靜的口氣開口,這回真的讓海未不知道該高興還是難過了。
『好消息是她確實會自殺,被救起來的話可能就會自首了,所以不需要這些證據。』
海未正想問繪里為什麼的時候,繪里並沒有給她詢問的時間就接著說了下去。
『準備好跳樓自殺的救援措施吧,寺島貿易公司,也挺高的呢。』
23
回首望去,往事歷歷在目,彷彿不曾從那個時空離開一般,但是早已遠離了很久──
朝日紗夜還沒急忙的衝出門上班之前,剛從床上醒來的她看著她應該沒有使用的社交網站,雙擊了滑到手機正中央的圖片給了它一個愛心。
那是橋口禮美自殺前所發布的貼文,朝日紗夜知道她已經自殺了
畢竟是她們一起計畫的。
她沒有半點愧疚感,因為她也即將自殺,但可不是橋口禮美貼文上所說的那般。
「傻了啊,追的才不是妳……」
對著已死去的友人所寫的文字苦笑了出來,她也沒想過對方對自己癡迷得願意一起離開,然而朝日紗夜的自殺,並不是要追隨橋口禮美。
要追也是追隨早已死去十幾年的三友智滿。
她是對她有愧疚才計畫殺了所有人。
朝日紗夜本來不曾想過殺人的,她甚至抱著要連三友智滿的份一起好好活下去的心態,但是想到──造成她自殺的人,一個一個開始墮落──憑什麼他們還能好好活著,而死的是三友智滿?
吸毒的上原良太、跟著吸毒但是戒了毒以後仍舊化名販賣著毒品的北浦杏子,以及不制止兩人又和北浦杏子結婚,最後還是有了外遇的今川將輝。
他們都毀過一個人的人生了,未來又繼續毀掉更多人的人生,更何況那個北浦杏子還要生小孩了?朝日紗夜怎麼可能就這麼算了。
即使,三友智滿真實自殺原因,並非再也無法忍受他們的霸凌──
「喂,書呆子,妳什麼時候要把自己弄得好看一點,整天看到妳這副模樣心情就不好。」
而是朝日紗夜半摻著真心的假霸凌以及看見說這句話的朝日紗夜被橋口禮美摟著手,她是一副不在乎的態度說出了如此狠心的話。
被霸凌可還好,失戀又被霸凌就沒那麼好了。
當時分明只是吃醋所以說出了那些話,誰知道朝日紗夜再也沒有來找自己,三友智滿嚐到了何謂心碎,以為再痛苦的事情,只要有深愛的人在身邊都能度過,但是那個人不在自己身邊了。
那她至今以來為了不造成朝日紗夜的在學生活而忍受這些欺凌做什麼?對方早就拋棄了自己,早就沒必要了。
父母賺錢很辛苦,三友智滿即使拿了獎學金念書,她也明白自己是他們的負擔,怎麼樣能減輕他們的負擔,自己又不用這麼辛苦?
反正心愛的人不愛自己了的話,就這麼離開也不會影響到她,倒不如說剛剛好不是嗎?
身為年級榜首的三友智滿,上課從不缺席,作業未曾遲交過,也有人說那五人的作業或許都是她做的──確實也是有這麼一回事,不過這些都不重要。
被班上所有同學莫事的三友智滿在第一次翹課的時候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因為她上一節課明明還在,整個學期下來,同學們都看著她被霸凌的過程,也默默地認為她就是能夠承受下來,所以沒有人會在第一時間去想「她終於哭著跑回家了」。
直到有一個黑影從窗邊掉落,操場上的同學們忽然間叫,所有人都無視老師跑到窗邊一探究竟的時候,他們才意識到了這是三友智滿第一次翹課,也是最後一次了。
24
即使朝日紗夜今天上班差一點就遲到了,應該也有點宿醉的她,卻沒有痛苦地坐在位置上皺著眉頭,而是異常地擺出了輕鬆的表情。
監視她的人正是她的上司,畢竟是得確保不會說溜任何消息的人才夠格監視,所以寺島麻美讓監視的工作全部交給了職位較大的人。
她的上司坐在辦公室內負責看著她是否離開了辦公室,離開了的話就換成走廊的監視攝影機追蹤她的行動,去到其他地方的話就換成其他部門裡的某一個人監視她。
這些被下了監視指令的員工們覺得這就好像在鎖定洩漏公司機密的人一樣,但是寺島麻美沒有告訴他們原因,所以他們也只是照做罷了。
今天看起來異常輕鬆的朝日紗夜,早就知道橋口禮美已經自殺死亡了,她之所以不悲傷,是她的計畫即將完成,所以她心情看起來還特別好。
然而她並不知道自己被監視了,因為新聞也沒有報導,她更不知道其實這是被警方盯上了。
朝日紗夜並沒有特別的聰明才智,也沒有刻意想去逃過警方的追查,但她知道總有一天會被發現,所以「自殺」這個計畫才會如此急促。
她讓死亡一開始呈現原因不明僅僅只是為了要讓北浦杏子、今川將輝感到害怕而已,也只是順便拖延檢方辦案時間罷了。
這些計畫不是她想的,她只不過是提出了想要送兩人上路的請求,擁有醫藥常識的橋口禮美便幫了這個忙。
朝日紗夜的通訊錄裡有一支現在已經是空號的手機號碼,但她仍然時常傳送訊息過去,即使永遠不會有人回應。
「我要去找妳了。」
今天的午休,她傳了她認為是最後一則的訊息給了那個空號。
空號的名字是「三友智滿」。
她和橋口禮美一樣,彷彿這就是留給世界的最後訊息,傳送出去後她就按了恢復原廠設定並把手機藏了起來。
假裝跟平常一樣走出了辦公室,若無其事地跟每個路過的人打了招呼,再搭電梯去到了最上層,走出來後再走樓梯來到了公司的樓頂。
上頭的風比平地都還要來的大,朝日紗夜一打開頂樓的門就被吹亂了頭髮,她慢慢走向欄杆的時候,心裡想的倒是自己的工作沒有交接,上司不曉得會不會生氣,不過也就只想了那麼幾秒而已。
每踏出一步,她就思考著自己究竟會去到天堂亦或是地獄──殺了人的話,肯定是地獄吧?據說自殺也不會上天堂,所以或許還是能夠見到智滿。
選擇了和對方一樣的自殺方式,朝日紗夜終究走到了為了安全而設的矮牆前,差不多只到了她的膝蓋往上一些,她的雙手撐在平台上,稍微探出身子往下看。
五十幾層樓的高度好像有點厲害──朝日紗夜看著底下無法看清人物衣著的街道,加上宿醉,她的頭被風吹得有些痛。
「智滿……」
朝日紗夜稍微彎腰轉身並坐上了牆,自殺的前一刻呢喃的是曾經深愛的人的名字,她彷彿就是要把世界拋棄了,所以不在乎身邊任何事物。
直到她側身讓整個人坐上牆後,才發現了不對勁。
「……哈?」
雖然看不清楚街道上人物的穿著,但是就在她的正下方,怎麼看都有很多人拉著一個大面積的東西──用來接住跳樓自殺者的大床。
朝日紗夜不禁瞪大雙眼,她萬萬沒想到自己才剛走上頂樓,底下竟然就有人報警了?但是這可沒什麼,她可以走到反方向再跳下去,所以她又轉身要離開牆的時候,再一次愣住了。
「朝日紗夜,我們要以謀殺今川杏子以及今川將輝的嫌疑逮捕妳!」
「……什麼?」
完全沒有發現有人跟著來到了頂樓,而且還是舉著槍的警察,她第一個想法是對方拿槍對著一個準備自殺的人有什麼意義?接著才發現不妙,她簡直想再轉身直接跳下去。
「別動!」
向她舉著槍的是用最快的速度趕上頂樓的園田海未,旁邊則是站著絢瀨繪里,而絢瀨繪里後面站著的是讓朝日紗夜最震驚的人物──她的老闆,寺島麻美。
朝日紗夜知道刑警對她舉槍的用意,並不是要取她性命,而是要在她逃跑的時候射擊自己的手或腳阻止逃跑,而且她現在確實非常想逃跑,她是想死的,被抓到就死不了了──如果跳下去沒有被接好,也是會死的,所以她決定往下跳。
然而到了緊要關頭,她開始怕起了自己被風吹落,也害怕被面前的園田海未逮捕,直到現在才知道,原來自己還是怕死的。
「我去去就回來,等一下。」
就在兩方剛開始僵持的時候,站在最後面的寺島麻美對著絢瀨繪里說話並且慢慢往前到她旁邊與她並肩。
「哦?要用催眠說服她嗎?海未,等一下。」
繪里不可能忘記寺島麻美這個人都做了什麼事,所以聽到她這麼說的時候只是這樣疑惑而已,還真的讓海未放下槍給寺島麻美時間。
但是誰知道──一得到允許的寺島麻美卻是用奔跑朝朝日紗夜直衝,這除了嚇到了繪里與海未,也嚇到了神經已經很緊繃的朝日紗夜。
「怕死的話,就別殺人啊!」
「欸──!」
「等、等等!?」
繪里與海未看著寺島麻美這麼大吼,最後一把抱住了朝日紗夜,用無法及時停止的飛奔就這麼帶著她從頂樓跳下。
這一幕嚇得繪里和海未心臟差點跳出來的同時也急著跑上前,雙手撐在矮牆上向下看,她們看到的時候,兩人已經落在了底下的大床上。
「要嚇死人幾次啊……」
「繪里,她這樣可是有罪的。」
「給她當作沒看見吧……」
還在撫著心口的繪里看著同樣驚訝卻還是認真執勤公務的海未,無奈地替寺島麻美求情了一次。
25
「哈……終於解決一件大事,是不是該再來休假了?」
逮捕了朝日紗夜,她也自首並把她送交檢方後,回到家的絢瀨繪里一副解脫似的倒上了沙發,當然家裡有人在,不然她不會這樣自言自語。
「雖然繪里有工作跟沒工作看起來都差不多就是了……對了,爸媽回來了,他們之前有說要讓我放假的。」
難得正常時間下班的西木野真姬是跟繪里一起回到家的,她看著明明沒有做什麼體力活的繪里躺上沙發,一臉無奈地吐槽她,但也不忘帶來好消息。
「嗯──真姬想去旅行嗎?」
聽到好消息的繪里並沒有像年輕時聽到真姬放假就會立刻興奮地跳起來閃爍著雙眼,她只是慢慢從沙發上爬起,向她提了一個提議。
「都好啊,繪里有想去的地方嗎?」
「雖然很想回答有真姬在哪裡都好,但是會被妳白眼吧?我想想喔……明天再看看有沒有什麼促銷的旅行計畫好了。」
「……前面那句就不用特地說出來了吧?」
將外衣掛上了衣架,真姬一邊看著繪里爬起來說這段話,一邊緩緩走向她並一起坐上了沙發。
「真姬──」
真姬一坐下來,繪里整個人就撲了過去,即使真姬身上有著明顯的消毒水味,繪里還是埋進了她的胸膛裡蹭著。
「話說,事情解決了?妳不是通常都會去當壞人的辯護律師……」
沒有推開像個孩子一樣嬉鬧的繪里,真姬突然又把話題帶回去,這並沒有讓繪里立刻停止磨蹭。
「怎麼可以每次都是我負責呢?果南也做過幾次了……這次就交給花丸試試看囉?不過想到換成花丸跟鞠莉對峙,又是不同的風景了啊……」
一邊說著,繪里的臉從真姬的胸膛慢慢往上爬到她的頰邊,因為對話還沒結束,她並沒有就這麼堵上真姬的雙唇。
「是喔……我是沒去旁聽過繪里以外的,不知道就是了。」
真姬被告的時候雖然是松浦果南負責的,但是對面的小原鞠莉很快就被請下台了,所以她對繪里所說的風景根本沒什麼概念,也就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由她主動用嘴唇觸碰了繪里的鼻尖。
「不過這次啊,我跟著聽了犯人都自首了什麼,雖然講得很可憐一樣,依然是個十惡不赦的罪人。」
與真姬的雙唇輕碰了一下,繪里又繼續說了下去,因為事不關己,繪里講得非常平淡。
畢竟對方確實不像帶著她跳樓的寺島麻美一樣有著讓人同情的過去,她不過就是因為自己的懦弱,從學生時代就持續犯錯,出了社會後仍然以錯誤的方式解決過去的錯誤,沒有值得同情的地方。
「是喔,不過終於抓到了兇手……對了,她有沒有自首六年前,上原良太的事?」
因為繪里的語氣,真姬就沒有多問,但是對方的行為關係到自己職業生涯的第一個污點,真姬便提了出來。
「啊,那倒是沒有提到,看來得提出來多加一個罪刑給她了。」
被真姬這麼一問,繪里才發現逮捕朝日紗夜的理由是謀殺今川夫婦,根本沒有提到上原良太和橋口禮美的事,她在心中記著,打算明天再告訴國木田花丸就好了。
「手法絕對也是胰島素,知道之後要記得告訴我喔?」
六年前無法判斷的死因,六年後真姬倒是非常肯定,雖然兩人躺在沙發上抱在一起,真姬一臉「妳沒告訴我,就不准碰我」的表情盯著繪里。
「是是是,我等一下就通報警察這件事。」
「哼。」
把「告訴園田海未等人」開玩笑地說成通報,繪里就這麼被真姬咬了一口,接著她們不再說話,剩下了長夜的呻吟。
26
「善子桑,聽說妳是這件事最大的功臣。」
黑澤黛雅身為法官,其實還並未接到要審判朝日紗夜的通知,畢竟還只是逮捕之後在調查的程度而已,但是她也從松浦果南那邊聽來了,所以一回到家,手先做的就是誇獎津島善子。
「咳咳、該說每次都是我──不過拿不上檯面也沒什麼好說的,只不過是繪里前輩請我幫忙而已。」
沒想到黛雅一回來的第一句話是這個,善子想要掩飾羞澀的表情所以別過了頭,但是講到事實的時候她就又恢復了平常的模樣,但是她特地加重了「繪里前輩」這四個字的音,彷彿要讓黛雅吃醋一樣。
「善子桑,有空嗎?」
接著善子更沒想到的是,帶出話題的是黛雅,自己一回答完,她就立刻問起不相關的事,讓她錯愕了一下。
「現在?有、有啊?我這不是坐在客廳看電視而已……」
善子其實是刻意坐在這裡等著黛雅下班,就想親眼看見她回家,並不是期待她回來的時候還會來擁抱自己──她在心裡無數次強調。
「我們談一談。」
「欸?」
黛雅說著就坐到了沙發的另一邊,認真地盯著善子的雙眼,就如同她所預料的,善子不敢直視自己所以眼神開始游移了起來。
「善子桑。」
「是、是!」
善子以為是因為自己沒有看著黛雅,所以黛雅才特地叫了一次自己的名字,瞬間有種旁邊的人是學生會長似的,緊張地坐正看著她。
「我喜歡妳。」
確認善子與自己對上眼的瞬間,黛雅猝不及防地就這麼和善子告白,讓她愣了整整一分鐘左右。
這之間的沉默,黛雅仍然盯著善子的雙眼,用認真的眼神向善子表示她非常認真。
腦袋當機了一分鐘後,善子的腦袋才開始運作起來,然而就像突然急速運轉般,她的皮膚因此發燙並且被染紅,再次緊張地不敢看著黛雅的臉而左右亂瞥。
「那、那個,黛、黛黛、黛雅?」
「我喜歡妳。」
「──!」
第二次被爆擊的時候,善子甚至想逃離這個地方,但是她努力讓自己坐在原位,並且嘗試與認真的黛雅對視。
「不要再刻意和我保持距離了。」
「我……」
善子是個消極的人,她從未想過黛雅會喜歡自己,甚至是先告白的那一方,所以她徹底地愣住了,甚至在黛雅伸手過來的時候屏住了呼吸。
「妳這個反應,我可以視為妳也喜歡我嗎?」
黛雅的手掌觸碰到了善子發燙的臉頰,順便讓她無法轉頭,就這麼與自己對望,用著從容的表情詢問她。
善子沒有回答,因為她驚訝又高興到開不了口,只覺得臉頰害羞得非常緊繃,所以她輕輕地點了點頭。
「請和我交往,善子桑。」
沒有等善子回答,黛雅垂下了手,這次雙手向前伸,身體也向前傾抱住了善子,下顎就這麼靠在她的肩上。
被抱住的善子也顫抖地抬起雙手,緩緩觸碰到了黛雅的背,她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就只是瞪大雙眼抱住了黛雅。
「好……」
對於突如其來的幸福,善子差點要以為自己是在做夢了,但不管是不是做夢,她當然都要先答應對方。
沒有向某兩位好友的交往模式是先踰矩再談情,黛雅只是繼續抱著善子,輕輕碰著她的頭,在她看不見的角度露出了微笑。
「接下來的每一天,還請多多指教。」
Finish.
2019新年快樂!
開頭引用自達文西名言。
呃...我遲到了,但是有超過三萬字ry
在這裡說聲抱歉,其實我急著結束這個大石頭,個人覺得寫得有些潦草了
自己認為最精采的果然也只有第一部而已,到了發這篇的時候,總算有種不知道自己在寫什麼的感覺了哈哈哈
定罪暫時到這裡結束,我允諾給自己的是會有五部,所以未來還有機會出現第四部的...只是那個未來沒有確定的時間。
以上,對於我沒有用心寫的東西,大家可以看過就好了ry
然後...嗯,終於可以開始填其他坑了(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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